仰臥撐首發澎湃新聞

死亡之組收官日，領先了大半場的克羅地亞，在勝利大逃亡行將上演的當口，猝然拋錨。

當扎卡尼的弧線球從全無反應的利瓦科維奇身邊飛入球網時，整場都在奮力奔跑、爭頂和對抗的格子軍團，瞬間被定了格。而此前被換下后一直咬著球衣、緊張地注視著場上的莫德里奇，眼中寫滿了無奈和悲愴。

在這場不贏球基本出局的生死戰里，38歲289天的“魔笛”做到了一切，即便點球未果，他還是在接下來的二次進攻中奮不顧身地將皮球補入大門；哪怕被換下，高聲提醒隊友的他，“指揮”比賽的專注度，絲毫不亞于2016年決賽之夜的C羅。

然而，僅有2分在手的克羅地亞，想以成績第四好的小組第三壓哨上岸，只剩了數學意義上的可能性。

盡管莫德里奇早就表態要繼續征戰美加墨世界杯，但歐洲杯賽道，或許已經對他和整個克羅地亞黃金一代，合上了大門。

命犯補時，無力回天

上輪對壘阿爾巴尼亞，本屆歐洲杯唯一一次打滿全場的莫德里奇，比賽尾聲已經多次原地叉腰、喘著粗氣平復呼吸，盡管已經很難在進攻端為球隊帶來威脅，但退守到本方禁區前擔任半個后腰的他，仍在竭盡所能為球隊貢獻一切。

遺憾的是，賈蘇拉補時第5分鐘的絕平，讓克羅地亞來之不易的逆轉變得如此蒼白。末戰只有取勝才能確保上岸的絕境，讓莫德里奇必須再搏上老命拼一回。

再戰老冤家意大利，完成歐洲杯個人第16次出場的莫德里奇，追平伊涅斯塔，在中場球員中并列榜首。然而，紀錄早就不是魔笛孜孜以求的東西，只有勝利，才是。

在80分鐘的出場時間里，遭遇嚴密看防的莫德里奇，貢獻了所有：68次觸球、89%的傳球成功率和1次關鍵傳球，讓場面不占優的克羅地亞維持著僵局。而當克拉馬里奇的傳中打中弗拉泰西手臂時，“魔笛”全場最戲劇性的時刻，就此來臨。

站上12碼的莫德里奇神色凝重，略顯不自信，而他的推射果然被唐納魯馬猜中撲出，但外圍發動二輪攻勢的克羅地亞又將皮球傳入意大利禁區，前點布季米爾搶點被唐納魯馬封出，后點的莫德里奇及時殺到，補射入網。

莫德里奇和隊友慶祝進球。

此球一進，籠罩在格子軍團頭頂的低氣壓就此消散，瘋狂奔向莫德里奇慶祝的隊友疊起了羅漢，而被壓在最下的莫德里奇，拍著草皮慶祝，儼然如釋重負。

在常規時間僅剩10分鐘結束時，體能不支的克羅地亞隊長被換下，此后一直在場邊緊張觀戰、不時提點隊友的他，卻等來了三場比賽以來最長的傷停補時——足足8分鐘。

場面上，已經慌了神的意大利，幾乎只能踢到哪算哪，而克羅地亞則有數次擴大比分的機會，看上去，先抑后揚的克羅地亞拿下小組第二，只是時間問題，但他們卻等來了比上輪更扎心的結局，主裁甚至沒給克羅地亞開球進攻的機會，就吹響了終場哨。

回到替補席的莫德里奇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意大利的絕平。

意大利人瘋狂慶祝的人海中，光著膀子、披著交換而來球衣的莫德里奇，格外瘦小而落幕，賽后接過全場最佳獎杯的他，沒有半點喜悅。

比起倒地痛哭不止的隊友布羅佐維奇，見慣大風大浪的莫德里奇，仍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情緒管理，但在和隊友們向克羅地亞球迷謝場時，眼眶和嘴角，還是下意識地開始抽搐。

命運連續兩場給了克羅地亞夢幻般的過程與噩夢般的結尾，對于創下歐洲杯最年長進球紀錄的莫德里奇而言，一度燃起的希望，更像是一種惡意的折磨。

無力回天令拿下本場最佳的莫德里奇滿眼落寞。

2012重現，歐洲杯盡是夢魘

相比于最近兩屆世界杯的一亞一季，歐洲杯從來都不是克羅地亞的福地。

盡管2004年至今，格子軍團連續6次躋身決賽周創造了隊史紀錄，但他們的最佳戰績，還是2008年歐洲杯。

而那屆杯賽，也是時年不滿23歲的莫德里奇的歐洲杯處子秀。預選賽將英格蘭擠出決賽周的格子軍團，輕松鎖定小組第一，1/4決賽卻被當屆黑馬土耳其絕平并輸掉點球大戰，就此與突破隊史歐洲杯最佳戰績擦肩而過。

那時，身披14號戰袍、留著和克魯伊夫同款發型的“魔笛”，還是剛在薩格勒布迪納摩嶄露頭角的新人，有老大哥科瓦奇兄弟為其擋風遮雨。

如今，177次國家隊出場的魔笛，早就將這支國家隊扛在肩頭許久，他對這支克羅地亞隊的貢獻，早已超越了歷代前輩，更將球隊帶到了幾乎完全與實力不符的歷史地位。

但任誰也沒料到，16年前夢想的起點，如今卻是莫德里奇再也未能逾越的高峰。

2012-2020年間的三屆歐洲杯，克羅地亞1次止步小組賽，2次首輪淘汰賽出局，八強已然成了遙不可及的天塹。而這屆杯賽上，命運再度給魔笛和老兄弟們，開了最殘忍的玩笑。

“卷”到無以復加的B組，云集了2023年歐國聯的冠亞季軍，三隊FIFA排名分別為8、9、10，在6個小組中獨樹一幟。前進一步難比登天，而稍有不慎，就將墜入萬丈深淵。

而莫德里奇對這一幕，顯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：2012年歐洲杯，西班牙、意大利和克羅地亞集體落位C組，對壘兩強1平1負的格子軍團，收官戰被納瓦斯在第88分鐘猝然擊倒，同樣在行將上岸前落了水。

如今，三隊小組名次和當年一模一樣，所不同的是克羅地亞雖然沒有直接出局，但指望其他多隊集體“配合”上岸的概率，同樣低到可憐。

這也意味著，莫德里奇人生最后一屆歐洲杯的征程，行將到此為止。比起教練席上比自己更年輕的老戰友曼朱基奇和喬爾盧卡，始終不厭棄的莫德里奇從青蔥少年熬到滄桑中年，每當球迷認定他子彈打光時，他仍能變戲法似的再給對手補上一槍。

伴隨著兵敗歐洲杯，進入告別通道的莫德里奇，身邊并不孤單。已經遠赴沙特淘金的布羅佐維奇，幾乎在俱樂部板凳坐穿的佩里西奇，隨隊出征但只能擔任氣氛組的維達，告別國家隊，也只在須臾。

屬于莫德里奇和他的戰友們的光榮時代，終究要畫上句點，但在歐洲杯的告別，卻悲愴得令人不忍直視。

（仰臥撐/楊?。?/p>